Duet


鹤丸在火车站遇到了一架钢琴。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至少对于他目前所在的这个国家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偶尔也会有人坐上琴凳弹上一曲，偶尔也会有人经过时随手按出几个音符，不会有人在钢琴前坐上太久，钢琴也不会沉寂上太长时间，就是这样一架和谐而平常的钢琴而已。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今天的交通状况好到不可思议，直接往他的时间表里硬生生塞进了将近一堂课的空白。

那就弹一会吧。
他略微转了转手腕，走向无人演奏的钢琴。

要弹些什么呢。
鹤丸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将手指按上琴键。
或许那思考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吧，又或者连这不到一秒的消耗都是没有必要的吧。不论如何先奏响这架琴就好了吧，无论如何只要让音乐流淌出来就可以了吧。就算自己不知道要弹些什么，他的手指总是知道的，他指尖所向的这架钢琴总会告诉他的。

他随意弹了几段，从最基本的练习曲到最近喜欢上的曲子，他并不在意曲目间的跨度有多大——不如说他总是这样的。曾经有次他把自己随意连弹的几首曲子录下来上传到了网上，不曾想从此便多了一个“人肉串烧机”的雅号。尽管他本人对这个称呼是哭笑不得，但他那随心所欲的风格和强硬的琴艺倒也可见一斑。

——啊糟糕，又不小心在演奏时走神了吗！

等鹤丸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底的旋律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浮躁不定。他略微皱了下眉，这可能有点麻烦了，不然干脆先停一下，从头再来……？

——不，没有这个必要。

忽然出现在琴键上的，另一只修长的手带来了这样的回答。
鹤丸扭头看去，看到一片干净的水色。
有着美丽发色的青年向他露出一个微笑，手下按出一串和弦。那个人只是微微倾身站在他身侧，没有要坐上琴凳的意思，他所弹出的旋律也只是恰到好处地迎上了鹤丸那即将飞散开来的主调而已，很明显，他并不想让鹤丸离开钢琴。

四手联弹吗？鹤丸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鲜少有这样的体验。他的手指又一次灵活地跳跃起来，带了点调皮的意味，让钢琴流淌出更为张扬的音律。
他看到那个人似乎有些惊吓，但很快，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里就多出了些明亮的东西。
然后那个人的旋律也变了，不再是最初那种温吞的和弦，在迎合他的同时也带上了自己的改编，却丝毫没有破坏整首曲子的和谐。

眼看这一曲即将走向尽头，鹤丸习惯性地想要接上另一首曲子，却罕见地犹豫了起来——这个人能跟上吗？要不要干脆就弹完这一曲？
他身旁的青年当然是听不到他内心的纠结的，可鹤丸很快发现，这个人似乎也并不想循规蹈矩地弹完这一曲。他来来回回地重复着某几个音符，就像是在问他“从这里开始可以吗”？

这可真是，令人惊喜——鹤丸这样想着，转过头去冲着青年露出笑容。
当然可以啊！

那人接收到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而鹤丸则自觉地将主旋律交到了对方手上。青年的技法十分纯熟，但很明显他没有要去炫耀些什么的意思。鹤丸全神贯注于对方的手，对方的目光和对方所奏出的旋律之上，感受着琴键的震动，指尖带出应和的声音。
他看到那人的眼角慢慢溢出笑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扬着嘴角的。

——好开心啊。
也不知道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这邂逅了。
又或者，二者皆是吧？

他们沉浸在乐曲中，几乎要忘却了时间，只想这样一直一直地弹下去——直到青年将目光投向鹤丸手上的腕表，露出抱歉的神情。
……对哦，这里是火车站来着！
鹤丸又跟青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以一串连续不断的和弦宣告终节的到来，而青年则会意地以一个利落的滑键画出了最后的休止符。

他们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大笑出声；他们拥抱击掌，紧紧握住对方那双奏出美妙乐音的手后又分开。
自始至终，他们不曾交谈过一次。

青年离开了。
鹤丸站在原地，默默回味刚刚一曲所留下的余韵。

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也是要坐车的。

“……糟了现在几点了？！”
——此时距离鹤丸冲进列车，还有三分钟。

“不知道新学校怎么样。”
——此时距离鹤丸开始新学期的第一堂课，还有24小时。

开学第一堂课上，当这门课的老师踏进教室的一瞬间，鹤丸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啊……！”
而他的新老师听到声音扭过头来，那双与他对视过无数次的眼睛里瞬间写满毫不掩饰的惊讶。
——此时距离他们互相认出对方，还有0秒。

“各位同学好，我是各位这学期乐理课的老师，我叫粟田口一期。”
——此时距离粟田口一期得知五条鹤丸的全名，还有1分钟。

此时距离他们成为搭档，参加比赛，获得头奖，闻名世界，互通心意，互伴余生，还有？年。

哦不，别担心，这个问号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总归，这些事都是会发生的啦，你说对吧？




















一个段子而已，请不要太过认真……
Duet是二重奏，piano duet是四手联弹。
我痛恨自己对乐理知识的匮乏（暴言）
感谢阿森，这篇为您而写。

然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